洁白厚重的蛛丝切开空气,犹如万箭齐发,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向燕北声聚拢,可在距离他咫尺之距时却仿佛遇到了什么阻碍,空气烈得吓人,眼见那针一般的蛛丝突然齐刷刷软了下来。
“停一下,”那只蜘蛛突然开口,声音却熟悉得燕北声目光一凝,他站在原地无言地仰头看着墙角,停下了手上的动作。
那是个非常苍老的声音,厚重得如同战国编钟,轻轻撞响在耳膜,激得整个房间的空气都豁然一顿。
“久念成疾,今日托书信一封,黑暗等于光明,死亡方为永生,等万籁俱静的那一刻,我盼了很久,与你们见上一面,我亲爱的——”
后面的话戛然而止,蜘蛛浑身怔愣了一下,发觉一股诡异的暖流顺着绵长的蛛丝一路横行,在煞物根本来不及反抗之时轰然注入自己体内,“咻”一声轻响,微小神经末梢断开的瞬间,血液中好像着了火,从腿尖的硬壳至上烧到头盖骨,燃料遇血如同遇到氧,迅速以燎原之势蔓延开来!
不过瞬息之间,蛛丝还未断裂,那个蛰伏在墙角的煞物已然被烤得外焦里嫩,悠悠地冒着烟气。
蒲炀睁开眼,一低头便看见了无名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出现的红线,松松垮垮,仿佛一下就能挣脱。
可他摩挲了几转,食指往后一带,垂眸站在房间中间的人跟着抬头,和他无声地对视。
那一眼,蒲炀看见了燕北声眼中极鲜有的怔然。
是因为刚才的那个声音?
他最后的那句话显然是被燕北声打断的,为什么?他口中的“你们”指的是哪个你们?
半晌,蒲炀抬指晃悠了一下两人手中的红线,平静道:“还没醒?”
燕北声闭上了眼,再睁开,眼中已是一片清明。
“去看看福禄寿他们,”燕北声垂下手,那根细线就跟着落在宽大的红衫之下,乍一看根本看不见端倪。
三十秒后,两人并肩站在打开的房门前,门口有水迹,像是什么东西沾了水,在门口踌躇了好一会儿留下的。
“我上楼前还让他们别给人开门,”燕北声“啧”了一声,“多大的人了这都听不进。”
里面一片漆黑,蒲炀摸到墙上的开关,抬手一按,整个房间瞬间明亮起来,可等两人看见屋里的状况时忍不住瞳孔紧缩。
那张床上全是血迹,泰宁不见踪影,只剩一个浑身是血的福禄寿平躺在床上。
“醒醒,”蒲炀俯下身,检查了一番他身上的血迹,没有伤口,应该是被沾上的。
可他能沾染上谁的血迹呢?
蒲炀望着另一边原本属于泰宁的位置,紧紧皱起了眉头。
燕北声轻轻拍了他手背一下:“我来。”
蒲炀退开两步,看着燕北声熟练地往福禄寿脖颈和耳后按了几下,然后喂了颗药丸进去,不过半分钟,福禄寿突然手脚痉挛,开始剧烈颤抖起来,蒲炀伸出一只手按住他肩膀,有些怀疑地看向燕北声:“你给他吃了什么?”
“蛊。”
蒲炀没说话,用“你在开什么玩笑”的目光静静盯着燕北声。
“不是所有蛊都能杀人,”燕北声无奈地笑了笑,伸手把蒲炀皱起的眉角抚平,“以毒攻毒。”
“放心,你小弟没事。”
不出燕北声所料,十分钟左右,福禄寿慢悠悠睁开了眼。
可等他看见坐着的两人后却猛地往后躲,抱着头尖叫起来,被单被猛地踢落在地:“你们离我远点!”
蒲炀和燕北声对视一眼,上前直接液了张符贴在福禄寿背后,刚才还处在狂躁状态中的人肩膀一瞬间瘫软下来,靠着床头不住地喘着粗气。
好一会儿,福禄寿才抬头重新看向他。
“回神了?”燕北声往他眼前打了个响指。
福禄寿低低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怎么回事,说说吧,”燕北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,“刚才跟撒癔症似地。”
福禄寿目光涣散地落在床的另一侧,像是回想起什么可怕的东西,颤抖着开了口:“昨天半夜的时候,我听到有人在敲门,是老大的声音,本来准备给他开门,可燕老师不是说过不能开门,我撒了个谎,发现门口的不是老大,就把他骗走了,然后我就回头想把大爷叫醒,可我怎么叫他都不醒,我只能把灯打开……”
“我就看到,”福禄寿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,声音隐隐带着哭腔,“我就看到老大你和燕老师站在床边,一人手里拿着把刀,一刀一刀往大爷身上捅!”
他说完还瞪了燕北声一眼:“你还把大爷的眼睛给掏出来了。”
燕北声坦然地接受了他的视线,语气很轻松:“幻境,都是假的。”
他停顿两秒,又开口:“而且你们土地爷给我发了消息,说是被绑架了,让我们不用担心。”
……
土地爷心够宽。
“真的?”福禄寿怀疑地扫视一圈床上的血迹,“那这些怎么解释?”
“你下来看看就知道了。”
福禄寿将信将疑地走下床,站到窗外几步远的距离,才发现看似混乱恐怖的血迹竟然是两个字。
机灵鬼泰大爷大概是脑子抽了,不知道在想什么,被掳走前还有闲情以血代墨,留下了“安全”两个大字。
阴官都这么猛的吗?福禄寿有点难以接受。